麸皮

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我们无法融洽的事情。

你要不要听一个睡前故事

characters:张九龄 杨九郎

节目录制开始前,张九龄给杨九郎打了一个电话。

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,杨九郎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清晰得不像话:“喂…”

“在后台?”

“嗯,今儿个晚场。怎么了?”

张九龄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到嘴里,又去摸打火机:“没什么事儿。”

对面的人耳朵很灵,叼着烟说话那点儿别扭劲儿都逃不过他的耳朵:“快上台了吧?别抽烟了,就当护护你那把破锣嗓子。”

“不差这一根儿了。”说是这么说,张九龄还是听话地把烟塞回了烟盒,百无聊赖地趴在天台边儿上往下望。

他们都不再说话,两人平稳的呼吸声顺着电信号慢悠悠地纠缠在一起,像是长出了枝蔓,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,怎么也不舍得分开。

杨九郎在后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,安安静静地等着张九龄的后文。

“我心里,有点…没底。”

张九龄嗫嚅,低着头踢脚,像是个算错数学题的小学生,有点懊恼又有点不甘心。

“再大的商演也挑过大梁,可今天明明现场的观众不多,心里还是没底。”

“演出平台不同,你上电视也是头一遭,没底很正常。”

“今天师傅也在,也不知道师傅会怎么评价我这节目。”

杨九郎在电话那头轻笑:“怎么回事儿,咱们小九儿长到二十五岁了还是怕师傅啊?”

张九龄被这个多少年没被提起过的小名臊得耳朵尖儿都红了,他温和而狠巴巴地说:“不准叫我小九儿!”

“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,我喊你小九儿,你就特别开心地跑到我身边,眼睛亮得吓人,你还记得吗?”

“忘了忘了!杨九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规矩!叫师哥!”

“张九龄。”杨九郎突然沉声唤他,“别怕,你一定是最棒的,别忘了,你可是九字科的大师哥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?”

“什么?”

杨九郎突然间拔高的声音,拿腔拿调的学足了日漫的调调:“春宵苦短!少年啊前进吧!”

“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…”

张九龄被杨九郎逗笑了,他看着人间烟火煌煌成海汇聚在他的脚下,原本胸口淤积的不畅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个干干净净,取而代之升腾起一股子温柔的味道。

“张九龄,我陪着你呢。”

师傅是四月底才把要上电视的消息告诉张九龄的。

那天他们爷俩一块喝茶,师傅端着那只紫砂茶杯喝得斯文不言不语,张九龄在师傅面前一向乖得要命,像是一只拴上链子的小狗儿,委屈巴巴地捧着茶杯像是捧着自己的狗食盆儿,低头小口地抿一口,再抬头的时候水汽把他的眼角都氤氲成红色的了。

师傅低声唤他:“九龄?”

张九龄闻声放下茶杯,俯下身子凑到师傅的面前乖乖答应:“哎,师傅。”

“九龄今年多大了?”

“我今年二十五了。”

“二十五了啊,这一晃十三年就过去了啊。”

张九龄端坐在凳子上,乖得像是个等老师讲课的小学生,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师傅看,满眼的信任和崇拜。

“我的意思是,五月份有个电视节目,你要不要和九龙去试试。”

张九龄崇拜自己的师傅,是小孩崇拜英雄的那种崇拜,好无芥蒂绝无私心,所以张九龄一直很乖,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,也从不跟师兄弟闹矛盾,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憋着,从来不显出来。

偶尔师娘也心疼他,毕竟是个孩子,乖得让人一点都不费心,就把他搂到怀里哄:“小九儿怎么不跟师娘撒娇啊。”

张九龄仰着一张小脸儿,小大人儿一样:“小九儿是大孩子了,大孩子不会撒娇的。”

师娘去刮小孩儿的小鼻头:“小九儿才多大,偶尔也是可以跟师娘撒撒娇的,师娘最疼小九儿了。”

不光师傅师娘,连他那些大他好几岁的师哥也都疼他,可小孩儿也从不在他们面前使小性子,除了杨九郎。

那还要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起了。

张九龄第一次见杨九郎的时候他刚放学,正蹲在地上戳蚂蚁玩。

师傅给他介绍说这是他的师弟杨九郎,小孩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,小脸儿脏得像是一只小花猫,小花猫拿小爪子擦了擦脸,笑嘻嘻地冲杨九郎伸出手来:“我叫张九龄!”

师傅让张九龄带着杨九郎四处转转,小孩儿一口就应下了,两只小手背在身后走得有模有样,跟导游介绍景点一样给杨九郎介绍宿舍,看得杨九郎忍不住直笑。

“你笑什么呀?”张九龄歪着头,眨巴着一双疑惑的小眼睛瞧他。

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

“啊!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师娘呢!我怎么这个都忘了!我带你去见她!”小孩着急地拉着杨九郎的胳膊往前楼走,走得太快脚下没注意,被院子里那课老槐树裸露在地面上的虬结的树根绊了一个跟头,膝盖都磕破了。

“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杨九郎赶忙蹲下去检查他的伤口,吹走了伤口外面的沙子,吹完了才觉出不对劲儿。

小孩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,不哭不闹,两颗小门牙死死地咬着下嘴唇儿,泪珠在眼眶里转呀转,可是就是不往下掉。

杨九郎柔声问:“疼不疼呀?”

小孩点了点头。

杨九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搂进怀里,右手安抚性地拍着他的后背:“疼就哭出来吧,没事儿的,没事儿的。”

开始只是啜泣,肩膀小小得抖动,后来小孩干脆把整个人都摔到杨九郎的怀里放声痛哭。

“哥哥,小元儿好疼啊……”

决定了上电视就要写出新作品来,时间要短内容还要迎合电视节目的口味,愁得张九龄整宿整宿得睡不着觉,躺在床上怕翻身声音太大吵醒同宿舍的王九龙,就悄悄地出门坐在院子里抽烟。

“我以为楼下着火了呢。”杨九郎坐到他身边,顺手掐了张九龄的烟,“少抽点吧,你都快熏入味了。知道你愁,也别这么玩命。”

张九龄低下头数草叶:“我急。”

“我听九龙说你新节目不是写出来了吗?”

“写出来了是写出来了,可我总不太满意。”

“别急,明天我帮你看看,你现在赶紧去睡觉!都后半夜了,再这么下去铁打的你也熬不住!”

“我…”张九龄知道杨九郎说的有道理,就也不顶嘴,耷拉着小脑袋恹恹地站起来:“那我回去了……”

“你也别回你那屋了,你那屋开门声太大,再把九龙吵起来,去我那屋吧,正好没人。”

张九龄乖乖地跟在杨九郎的身后,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衣角。

那也的月光全化成了水洒在杨九郎的肩上,让张九龄看得眼底潮呼呼的,他无意识地张开嘴叫了一声儿:“翔子哥…”

杨九郎回头看他: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路边丛中那些花花草草,都被卷进了土里,碾作了泥,沾在鞋底上,萦绕淡淡的泥土味。

那一夜的每一个细节,都像长了脚似的在张九龄心里扎根,他清晰记得杨九郎背上的气息。

跟路边的野草一样,摇曳,缠绕,卷啊卷啊,一直卷进他的心里。

意料之中,节目反响很好。

张九龄和王九龙站在台上,乖乖地等三位老师点评。

师傅端坐在评委席,两只眼睛眯成了两条弯弯的桥。

“张九龄来德云社十三年了,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三年啊。”

张九龄站在台上,师傅这句轻飘飘的话一下子压在他身上,他喉头一紧,眼睛红了一圈儿,几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,可他死死地咬着嘴唇,硬生生地把嗓子里的那一声呜咽声给咽了下去。

舞台的灯光白得发亮,欢呼声和掌声潮水般涌来,他面对着万千星光突然哑然。

十三年,从十二岁到二十五岁,人生中最好的十三年。

他想起某个夏夜,他跑去跟杨九郎喝酒,打着酒嗝跟他说,算算他今年二十五,认识了杨九郎十三年,也算是认识了半辈子。

杨九郎笑:你才多大,说什么半辈子。

是啊,等着他们的未来有多远啊,张九龄不知道。可是他一想到,他的未来里会一直有一个人的身影,他就特别安心,虽说前路还是坎坷不平,可是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
就像是,身处于寒冷漫长的冬夜,却怀抱着永远明亮温暖的太阳。

——fin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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